布拉姆斯與他的前輩舒曼、舒伯特,這三個人的管弦樂是很類似的。其中,舒伯特顯得最有創意,技巧不足的問題也最為明顯,貝多芬並沒有給予舒伯特太多影響,而同時代的白遼士正在發展的許多新穎的管弦樂法,舒伯特也一無所知,他憑藉著天賦本能譜寫管弦樂,今天我們聽見的,都是後人大幅修改後的成品,這些修改提高了演出的可行性,但也傷害了原始的創意,比較起舒伯特小型的樂曲,他的管弦樂簡直不像出自相同的一位作曲家。舒曼的管弦樂,配器上追隨著作曲家幻想的氣質而行,舒曼毫不在意也不熟悉單純配器上的效果,卻希望以管弦樂描寫微風、田園、河流等心中想像的風景。舒伯特與舒曼都沒有實際運作管弦樂團的環境與機會,然而管弦樂法、或說音色的塑造卻是譜曲中最要求實做的技巧,故而舒伯特與舒曼的管弦樂曲中最美妙的段落,常是以一支木管獨奏輔以簡單的伴奏、不然就是和聲保守的弦樂合奏,而動人的原因無非僅是旋律與單純器樂音色間的相應。
布拉姆斯的創意不如舒伯特、想像力不如舒曼、管弦樂法與二人相去不遠,較為幸運之處在於,布拉姆斯時代的歐洲,管弦樂團已大為普及,管弦樂法也在學院裡成為一門正式的技術,在維也納,他可以不時地聽見史特勞斯那簡單卻美妙的管弦樂效果,羅西尼等人更為細緻的樂曲也仍佔據著維也納的上流生活。布拉姆斯對貝多芬的景仰是一回事、實踐上又是另一回事,若有人從布拉姆斯的交響曲裡聽見貝多芬,我敢說他對音樂史軼事的想像力一定大過對音樂的鑑賞了。布拉姆斯笨拙的管弦樂運用的最大特徵是黏窒的塊狀音群,像沒攪開的牛奶,其次是到處充斥的不當器樂對比樂段,布拉姆斯的樂思完全著意在變奏,而他的變奏實際上僅是節奏與音程的變奏,大部分時候並未脫離巴洛可德式變奏的範疇,更別提貝多芬與舒伯特所發展的變奏手法,而布拉姆斯的管弦樂思考,也不過就是順應變奏而同時改變樂器組成,如此而已。所以布拉姆斯是這三人中最容易親近的一個,布拉姆斯之所以如此大眾化,正因為他的樂曲極其簡單明瞭,熟悉旋律與其變奏,就可掌握其音樂的九成內涵。但另一方面,什麼是充分的技巧呢?我認為布拉姆斯的技巧足以充分論述其胸中對音樂的觀感,也許布拉姆斯懂得更多、做得更加精緻,反而有害於他直接了當的音樂豪語,誰知道呢?就布拉姆斯管弦樂執行上來說,仍需要做適度的修訂,但大枝幹是不動的,那麼,所表現的就是徹底的布拉姆斯氣質。布拉姆斯的管弦樂在外型上與舒曼、舒伯特的形似,起於三人對管弦樂法的貧弱,而這種貧弱對舒伯特是種悲哀、對舒曼也不免留有遺憾,但對於布拉姆斯,卻是恰到好處的滿足。
- May 23 Tue 2006 07:44
舒伯特、舒曼、布拉姆斯管弦樂雜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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